車子在小區八棟樓下停了下來。

“姐姐，到家了。”溫煦小聲叫她。

喬桑毫無反應， 溫煦只能伸出一根手指， 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她的肩膀：“姐姐。”

喬桑睜開一雙睡眼朦朧的眼， 不舒服的揉了揉眼睛。

溫煦心裏覺得喬桑揉眼睛的動作看起來真可愛。

“姐姐， 到家了。”

“嗯。”喬桑應了一聲， 推開車門走下車。

溫寧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看到他們回來，她看著喬桑， 臉上帶著試探性的微笑：“回來啦。”

喬桑並沒有表現的很熱絡，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然後一如既往的先回房間。

溫煦連忙背著書包跟著她上樓。

溫寧看著她的背影，松了口氣， 看起來喬桑是真的改變了， 她臉上揚起輕松地笑，想起昨晚上喬政廷說的那些話，她也忍不住在心裏感謝起喬桑的媽媽了。

喬政廷往往要忙到很晚才回家，今天卻特地趕回來吃飯。

他先給喬桑夾了一個雞翅：“來， 乖寶，在學校學習辛苦了， 多吃點肉補補，你現在是不是減肥吶？那麽瘦。女孩子就是要有點肉才好看， 瘦得跟竹竿似的看著都滲人。”

喬桑沒說什麽， 只是夾起那塊雞翅咬了一口。

喬政廷立刻給溫寧使眼色。

溫寧猶豫的看了看喬政廷， 見喬政廷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才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在喬桑碗裏，柔聲說道：“桑桑，你吃吃看，上次你不是說太甜了嗎，我改良了一下，口味應該會比較合適了。”

餐桌上三個人都在看著喬桑，以及被溫寧夾在她碗裏的那塊糖醋排骨。

溫煦咬著筷子，緊張的看著喬桑。

然後就看著喬桑臉色平靜的夾起那塊賣相極好的糖醋排骨放到嘴邊，十分斯文的咬了一小口，嚼了幾下才擡起頭來看著溫寧說：“挺好吃的，謝謝。”

溫寧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又是開心又是緊張，連忙說道：“不用那麽客氣的，你喜歡就好了。”

溫煦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咬著筷子，看著坐在對面的喬桑，一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

喬政廷笑呵呵的說：“以後你想吃什麽，讓你溫寧阿姨給你做了吃。”說著還伸出大手掌在喬桑的後腦勺摸了摸，然後給溫煦也夾了一塊糖醋排骨：“來，小煦你也吃。”

溫煦卻看了喬桑一眼，見喬桑只是吃自己的飯，看起來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才抿嘴對喬政廷笑了一下：“謝謝叔叔。”

喬政廷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有點莫名感動。

一家四口難得這麽“其樂融融”的吃完一頓晚飯。

喬桑剛回到自己房間，洗完澡把頭發吹到半幹，喬政廷就過來敲門，問她錢還夠不夠用。

“喬桑”和喬政廷大吵一架之後父女之間就很少說話了，每次“喬桑”主動開口找喬政廷就是要錢，有的時候一個月能用掉好幾萬。

“不用了爸爸，我還有錢。”喬桑說。

喬桑這麽說，喬政廷反倒有一種特別想給喬桑花錢的欲望：“你不是喜歡那個什麽香奈兒的包嗎？過兩天學校放假，我讓你溫寧阿姨陪你去買？”

喬桑說：“我現在還只是高中生，等我考上大學爸爸再給我買吧。”

喬政廷都要哭了，他的寶貝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居然都學會節儉了！而且居然還說要考大學！雖說成績常年在倒數徘徊，但是有這份心就足以讓她感動了：“好好好，爸爸都聽你的。”

喬桑扯起嘴角微笑了一下：“爸爸還有事嗎？我要學習了。”

喬政廷忙說：“沒事了沒事了，你學習。”然後就自動退到門外，順手把門給帶上了，然後站在門口晃了晃神，他剛才沒看錯吧？他寶貝女兒對他笑了！父女關系改善非常明顯！喬政廷站在門口回味了好一會兒，才帶著一臉欣慰的笑離開了。

喬政廷一走，喬桑沒有學習，而是把耳機插上，躺在床上開始聽手機裏的音樂。

“喬桑”的手機上都是一些小眾的英文歌，她腰上的紋身也是一個小眾國外歌手的名字，說多喜歡其實也說不上，畢竟她學習太差，連英文都聽不懂，她喜歡的就是這種特立獨行的感覺，有的時候聽懂了歌詞，反而沒有那種味道了。

喬桑閉著眼躺在床上聽歌。

溫寧準備了牛奶，還有一些喬桑喜歡吃的水果，準備給喬桑送去。

溫煦正好下來廚房喝水，於是放下水說：“媽媽，我去給姐姐送吧。”

“那好。”溫寧說。

喬桑對溫煦的態度一向比對她要稍稍柔和一些。

溫煦端著托盤站在房間外，深吸了一口氣才擡起手敲了敲門。

此時的喬桑正沈浸在音樂的世界裏，根本沒有聽到敲門聲。

“姐姐，你在嗎？”溫煦小聲問道。

裏面沒有回應。

“姐姐？”溫煦又略提高音量叫了一聲。

門哢噠一聲從裏面打開了。

喬桑穿著白色睡裙，烏黑濃密的長發散開在腦後，漂亮到讓同性感到攻擊性的臉在此時顯得異常柔和，她手裏拿著摘下的耳機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托盤上：“給我的？”

溫煦楞了下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輕聲說：“媽媽為你準備的。”

“謝謝。”喬桑把托盤端過來，看他還楞楞的站在門口，她問：“要進來嗎？”

溫煦微微睜大了眼，小鹿般的眼睛裏寫滿了驚訝和想進卻又不敢進的糾結。

“進來吧。”喬桑丟下一句，然後端著托盤走向書桌。

溫煦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從門外走了進來，不敢再往裏走，局促的站在門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他到這個家裏已經五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喬桑的房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她的房間裏香香的。

“把門關上。”喬桑把托盤放在書桌上，轉身走過來。

溫煦聽話的轉身把門關上了，門一關，房間裏就成了一個密封的空間，溫煦更緊張了。

“聽歌嗎？”喬桑往床上一坐，拿起手裏的耳機問他。

溫煦的眼睛很幹凈，像是深山中緩緩流淌的溪流，清澈見底。

喬桑看的出來，他很想和她變得親近，而他想要親近“喬桑”，純粹就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姐姐”。

溫煦紅著臉走過來。

“坐吧。”喬桑說。

溫煦局促的坐在床邊上，只坐了一點邊邊，和喬桑隔了半條手臂的距離。

喬桑把一只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裏，把另一只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裏，然後拉著他一起往後仰倒在床上，房間裏很安靜，舒緩迷幻的音樂靜靜地流淌著。

讓喬桑想起某個夏天，她和小表弟在大人出門以後窩著家裏躺在床上吹著空調聽著錄音機裏放著音樂的日子，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溫煦大概是太緊張了，所以心臟才一直撲通撲通的亂跳，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好好聽歌。

等到回到自己房間，有些雜亂無章的心跳才漸漸恢覆了正常，想到自己剛才不僅進了喬桑的房間，而且還躺在她的床上聽歌，心裏就歡呼雀躍不止，拿起手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索剛才在喬桑的手機裏聽到的英文歌裏的一句歌詞，成功搜到那一首歌，立刻加入歌單，戴上耳機，躺在床上開始單曲循環……

***

喬桑第二天中午依舊準時去了辦公室找黎言遠。

黎言遠真的給她做了一份學習計劃，而且是一份非常詳盡的學習計劃。

接連幾天，喬桑每天早操課間操都按時出現在操場，每天中午則準時到辦公室黎言遠的辦公桌報到。

學校裏老師學生都在傳，喬桑被一個籃球砸到頭，轉了性了。

喬桑本來就是全班鬧事的頭頭，現在頭頭都不鬧事了，其他人都收斂了不少，總之是誰都不敢在上課的時候搞大動作了，只敢在桌子底下搞點不幹涉別人的小動作。

作為整個學校最不遵守課堂紀律的一個班，突然變成了課堂紀律十分良好的一個班級，實在讓人不可思議，上課的其他老師都有點不習慣了。

喬桑每天去辦公室報到也會有老師開善意的小玩笑，也有老師鼓勵她堅持下去。

喬桑這一個星期做足了樣子，規規矩矩的學習，就算中午和黎言遠坐在一起，也沒有搞什麽小動作，完全就是一個幡然悔悟決定好好學習的學生。

為了讓黎言遠對她更重視而且不會覺得她是塊朽木，喬桑把自己的學習進度也加快了，看起來像是很有學習天賦，但以前只是沒有被挖出來的樣子，要達到這點，對於喬桑來說並不難，畢竟她可是拿過高考狀元的人，時間跨度也並不久遠。

黎言遠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看喬桑時的眼神已經沒那麽冷淡了，在喬桑做對一道很有難度的題時，眼神詫異的同時還會帶著讚許。

轉眼就過了一個星期。

放假了。

“明天要和我一起去花鳥市場嗎？”喬桑在車子上問溫煦。

“好。”溫煦想也不想的回答。

回到房間以後就給紀姚發微信：明天我有事了，就不去你家了。

紀姚一向懶得打字，直接發了視頻過來，一接通就開始哀嚎：“你明天有什麽事啊！不是說好了明天來我家的嗎！”

溫煦的聲音裏隱隱帶著笑：“我明天要陪我姐去花鳥市場。”

紀姚都要崩潰了：“你姐你姐你姐！你現在怎麽一天到晚嘴上就只掛著你姐啊！三年了都沒聽你提起過你有個姐，現在一天到晚掛嘴邊上，又不是你親姐你至於嗎！我不管啊！我們先約好的！你要是敢不來我就去你家裏逮你去！”

溫煦想了想，說：“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花鳥市場吧。不要悶在家裏打游戲了。”

紀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才不去呢！我看見你姐就煩！”

結果第二天，原本的雙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喬桑倒沒記仇，還主動微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反倒讓紀姚覺得自己好像太小心眼了，在溫煦的暗示下，勉勉強強跟喬桑打了聲招呼。

因為是周末，花鳥市場的人不少，但像他們這樣年紀的，卻不多。

紀姚嘴上嚷嚷著花鳥市場有什麽好玩的，結果就他看魚看的最起勁，兩只腳就釘在一個大魚缸前盯著裏面五彩斑斕的小魚挪都挪不動了，拿著手機拍個不停。

喬桑有東西要買，就讓他在那兒看魚，然後帶著溫煦去別的檔口了。

“姐姐你要養仙人掌嗎？”

喬桑盯著木架上排列整齊的仙人掌，頭也不擡的說道：“唔……買來送人的。”

“就這個吧。”喬桑選中其中一盆，擡起頭微笑著對裏面的賣家說道。

“一盆二十。”

喬桑給了錢，也沒拿袋子，直接就這麽捧在手裏，對溫煦說：“我們走吧。”走的時候又順便買了點新鮮的花，想帶回去插花瓶裏。

溫煦抱著花，簡直就是行走的畫報，十分賞心悅目，引來不少年輕女孩兒的側目，還有人偷偷拿手機拍他，溫煦脾氣軟，見有人偷拍他，心裏雖然不喜歡但也不好意思制止，喬桑一個冷眼掃過去，女孩兒嚇得吐吐舌頭，立刻把手機收了起來。

溫煦抱著花，偷偷側臉看了喬桑一眼，心情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雀躍。

往回走，紀姚還在那兒看魚呢，只不過換了個魚缸，說要走了，還有點戀戀不舍。

時間已經到中午了，三人坐車回去在喬家吃飯。

紀姚還是第一次來喬家，溫寧看到他也很高興，為了顧及到“喬桑”的感受，無論是她還是溫煦，都從來沒有邀請過朋友過來家裏，就連溫煦最好的朋友紀姚也一樣。

溫寧收到花就更驚訝了，特別是溫煦還特地告訴她，這是喬桑買的，開開心心的找了個花瓶插好放在餐廳的桌子上了。

吃完飯，紀姚就跟溫煦回房間一起玩游戲去了。

喬桑回到自己房間，把仙人掌放在書桌上，想到黎言遠桌子上那盆假仙人掌，忍不住笑了。

紀姚趴在溫煦床上，說：“哎，溫煦，我突然發現，你那個便宜姐姐其實也沒那麽討厭。”頓了頓，說：“長得也挺漂亮的，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溫煦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頭看他：“你不要喜歡她。”

“呸呸呸！”紀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好不好？”

溫煦把書翻過去一頁，說：“我知道，你喜歡劉菲菲。”

“放屁！老子什麽時候喜歡她了！”紀姚激動的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我上次看到你和她在小樹林說話了。”溫煦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

“什麽時候……”紀姚說著忽然一頓，從床上坐起來，嘿嘿笑了兩聲：“你知道她和我在小樹林說了什麽嗎？”

溫煦一心二用，淡淡的說：“不是很想知道。”

紀姚卻從床上爬過來，說：“她其實套我話來著。”

“你能安靜的打游戲嗎？我想看會兒書。”溫煦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

“看什麽書啊！今天是周末！你再看都要成書呆子了！”紀姚說，溫煦越不感興趣，他越要說給他聽：“我跟你說，我懷疑劉菲菲喜歡你，話裏話外的就套我的話，都是跟你有關的。”

溫煦眉毛都沒動一下：“跟我沒關系。”

他們都說劉菲菲是校花，他一點都不認同，明明喬桑比她漂亮的多。

“要是劉菲菲找你告白你怎麽辦？”紀姚問。

溫煦說：“拒絕。”

“我就猜到你會這麽說！”紀姚往床上一躺：“所以我沒把你微信和手機號碼給她。”他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安靜了好一會兒，突然說：“我覺得你姐還是比劉菲菲漂亮。”又過了一會兒，他爬到床邊上，伸手戳了戳溫煦的背：“哎，跟喬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感覺怎麽樣？”

溫煦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的扭頭看他：“她是我姐。”

“嘖嘖嘖，又不是親姐。”紀姚在床上打了個滾：“反正你們兩又沒有血緣關系。”

溫煦真的生氣了：“你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就不要在我房間裏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紀姚嘟囔著：“我不是無聊嘛。”他突然從床上坐起來，興奮的說：“要不我去喬桑房間看看她在幹什麽。”

“不準去！”溫煦身子都轉了過來，皺起眉：“你別去打擾她。”

紀姚頓時頹了：“我再也不來你家玩兒了。”

***

車子停在校門口。

喬桑開門下車，手裏抱著那盆仙人掌，溫煦從另一邊下車，忽然看到喬桑眼睛一亮，就直接丟下他往前跑去。

溫煦楞了一下，下意識往前看去，就看到遠處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他一看背影就知道那是黎老師。

只見喬桑小跑著過去，叫住了黎老師，她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

他微微怔住，然後紀姚從後面撲上來：“幹嘛呢在校門口發呆！”順著溫煦的視線看過去，卻只看到幾個學生。

“黎老師，早。”喬桑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出現在黎言遠面前。

黎言遠見是她，嘴角多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早。”

鏡片後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手上捧著的仙人掌上，這是要拿去教室養嗎？

喬桑見他看見了仙人掌，就大大方方的往前一遞：“黎老師別養死的了，養活的吧。”

黎言遠鏡片後的眼睛緩慢的眨了一下。

她是第一個發現他桌子上的仙人掌是假的的人。

黎言遠婉言謝絕：“不用了。你自己養吧，我懶得打理。”

喬桑眨了眨眼：“仙人掌一個星期澆一次水就可以了。不用怎麽打理。”她說：“再說，我買都買了，就當是答謝黎老師這麽用心的輔導我功課。”

來都來了。

買都買了。

實在不好拒絕。

黎言遠勉強把仙人掌接了過去：“那好吧。”

喬桑抿嘴笑。

“謝謝。”黎言遠有些無奈的說。

“不客氣不客氣。”喬桑笑著說：“那老師我先去教室了。”

黎言遠點點頭。

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仙人掌，滿臉無奈的捧著它往前走去。

一個女老師見黎言遠捧了盆仙人掌進來，好奇的說道：“黎老師又買了盆仙人掌啊！”

黎言遠淡淡的說：“學生送的。”

那女老師立刻說道：“我正想買一盆放在電腦前面，黎老師你已經有一盆了，把這一盆借給我用用好吧？”

黎言遠語氣依舊冷淡：“不好意思，別人送的禮物，不好轉贈。”

女老師還不放棄：“那你把你桌子上那盆給我吧。”

黎言遠淡淡的說：“如果唐老師不介意是假的的話，就拿走吧。”

“啊？是假的啊？”女老師還不相信的走過來把那盆假仙人掌拿起來：“還真是假的！我還沒看出來哎！難怪沒看到過黎老師你澆過水。”又說：“假的也行，那這個就給我了啊！”

“請便。”

女老師就把那盆假的仙人掌拿走了。

黎言遠走過去，把喬桑送的那盆仙人掌放在原本假仙人掌擺放的地方，坐下來，盯著看了一會兒，想了想，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輸入：仙人掌怎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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